来源：财经杂志

三家企业都公布了新冠疫苗有效性数据，但是，一款触手可及的“好疫苗”，还需要考虑储运方便、安全性优、保护力持续时间长等多重因素

2020年11月23日，跨国药企阿斯利康与牛津大学合作的新冠疫苗，三期试验的中期分析表明，该疫苗对预防新冠肺炎有效。

在接种这款疫苗的所有受试者中，没有出现住院或重症病例的报告。来自英国和巴西的临床试验中期分析显示，平均有效率为70%。

这些消息虽然缓和了两个月前，该疫苗三期临床试验中发生疑似不良反应事件带来的争议，但11月23日阿斯利康（AZN.O）仍收跌1.08%。

康泰生物（300601.SZ）已获得该疫苗在中国部分地区（不含港澳台）的研发、生产及商业化授权，11月24日收跌0.72%。对于在中国上市需要完成什么试验及进展，截至《财经》记者发稿，康泰生物未予置评。

目前全球已有3款候选新冠疫苗公布过保护率，巧合的是，均选在周一。相比11月9日与16日，辉瑞和Moderna（莫德纳）公司分别公布自家候选新冠疫苗在中期分析的保护率，分别为90%、94.5%，阿斯利康此次公布的数据略低，但仍高于美国食品和药品监督管理局（FDA）要求的50%标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张洪涛对《财经》记者分析，70%的有效率也是可接受的。

阿斯利康已公布的数据，依然不是最终结论。随着更多数据和分析结果的积累，有关疫苗有效性的解读及保护效力的持续时间将更加精准。

两个接种方案有效性差距大，为什么？

11月23日，阿斯利康宣布新冠疫苗保护率70%，这来源于两组数据。

其中，一种给药方案，来自2741个案例，结果显示，当这款新冠疫苗以一半剂量给药，然后间隔至少一个月再给予一次全剂量，疫苗有效率达到90%；另一种给药方案，有8895个案例，结果显示，当以两次全剂量给药，期间至少间隔一个月时，疫苗有效率为62%。

两种方案（n=11636）综合分析，得出这款新冠疫苗的平均保护率为70%。

牛津大学疫苗试验首席研究员Andrew Pollard，对其中90%有效率的接种方式感到非常兴奋，“如果采用这种接种方案，他们此前规划的疫苗产量，将能供给更多人”。

更多人注意到的是，两个接种方案得出的有效率差异很大。

张洪涛分析，第一种方案的个案数，还不到第二种方案三分之一的规模。人数少、案例少就会带来一些不确定性，比如受试者里新增一位新冠肺炎感染者，整个数据的波动就会较大。

随着更多试验数据的释放，两种接种方案其中的差距或许没那么大。哈佛医学院病毒学家Luk Vandenberghe认为，“目前的数据，或许还不能区分两种接种方式在有效性上的差异，更多的临床试验做完，目前的数据差说不定会消失。”

在中期分析后，试验还会积累更多数据，人们需要观察疫苗最终能否真的稳定在90%的保护率上。

这款疫苗还存在一个困惑：先接种低剂量的试验者们产生的免疫效力，反而比直接接种两针高剂量的更高，而且二者的有效性数据差距这么大。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反常的。”正在致力于这款疫苗相关研究的牛津大学免疫学家Katie Ewer表示，当得知这一数据后，“我急忙赶往实验室，立即着手思考应该如何解释这一问题”。

不过，伦敦大学卫生与热带医学院流行病学专家Stephen Evans估计，基于现在的数据，“先注射半剂疫苗，隔一个月后再注射一剂”那一组的最终有效率，可能会低于66%。

对于先注射低剂量的疫苗接种，为何会有更好的效果，Katie Ewer有两种解释。

第一个是，或许低剂量疫苗接种在刺激T细胞产生抗体方面，效果更好；另一个解释是，这可能与免疫系统面对黑猩猩腺病毒时的反应有关。这款疫苗启动免疫反应时，不只是针对新冠病毒的刺突蛋白，还会对疫苗的载体，即黑猩猩腺病毒有反应。

“或许第一针全剂量，让反应启动变得慢了。”Katie Ewer说。她计划进一步研究抗体对黑猩猩腺病毒的反应机制，以便能解释心中的困惑。

美国威斯塔研究所的病毒免疫学家Hildegund Ertl认为，这一结果是完全说得通的，她曾在老鼠身上进行过腺病毒的研究，也出现过先注射低剂量疫苗有更好效果的情况，“先注射低剂量疫苗，能更快激发免疫记忆。其实，只要中间间隔足够长的时间，两次都注射满针剂的疫苗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显然，需要更多的试验才能找到最佳的注射方法。阿斯利康生物制药副总裁Mene Pangalos在近期的一次发布会上表示，公司计划向监管者申请调整临床试验，以便将更有效的剂量方案纳入其中。

“注射大剂量的疫苗却得到更低的免疫效力，这是疯狂的。”Katie Ewer认为，“我们将看到，先低剂量、再全剂量的方案将更有可能脱颖而出。”

哪款疫苗更好？

全球共有3款新冠疫苗公布了三期临床试验的初步数据。

11月16日，莫德纳新冠疫苗三期临床试验的中期分析公布，有效率94.5％。

两天后，美国药企辉瑞与BioNTech合作的新冠疫苗，经过临床数据最终分析后，已达到所有主要终点指标，在首次给药后28天，该疫苗对预防新冠病毒感染的有效率可达95%。

一周后，阿斯利康与牛津大学合作的新冠疫苗，中期分析得出的平均有效率是70%。这是目前已公布的有效率最低值。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这款疫苗“不好”。

不同于辉瑞与莫德纳只是研究了有症状的感染者，阿斯利康与牛津大学候选疫苗在英国临床试验中，对部分未出现新冠肺炎症状的试验者定期进行核酸检测，发现疫苗实验组与安慰剂组的感染者，在病毒感染的速度方面有很大的差异。“这显示了这款疫苗在延缓病毒感染方面有很好的效力。”Katie Ewer说。

牛津大学纳菲尔德人群健康系流行病学教授陈铮鸣分析，由于新冠疫苗是首次研发，全球公认的标杆拉得比较低，达到50%有效就可以。美国FDA设定批准紧急使用授权，就需要达到50%的标准，所以目前这些新冠疫苗有效性，显然都高于及格线。

张洪涛也认为，70%的有效率是“可接受”的。如果没有其他疫苗，那么只要能出一款，过了及格线就可接受；如果几款同时上市可选，人们可能会倾向于选择效果更优的。

衡量一款“好疫苗”，还有一项指标是现在无法获知的，那就是接种新冠疫苗后的保护力能持续多久——因为现在还无一款疫苗有足够久的三期临床试验去证实。

疫苗的保护力更长、更稳定，才会更受欢迎。

此外，一款新冠疫苗是否能广泛接种，成为普通人触手可得的“好疫苗”，还要衡量疫苗本身对运输、存储条件的要求是否苛刻。

比如，辉瑞的疫苗，需要储存在零下70摄氏度或更低的温度，这相当于南极冬天的温度。为了能够安全储存辉瑞公司研发的新冠疫苗，美国多个州、城市和医院甚至一度抢购超低温冷藏设备。

莫德纳公司则在发布其新冠疫苗有效性的时候，专程发了一篇有关疫苗储运条件的说明，称该公司的疫苗可在-20°C的标准冰箱温度下，运输和长期存放6个月；2°—8°C的标准冰箱温度下，可保持稳定30天。

此次轮到阿斯利康，也没忘记说明储运温度：在正常冷藏条件下（2°C-8°C），该公司的疫苗可以在6个月内进行存储、运输和处理，并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使用。

显然，后两款疫苗更便于储存和运输，辉瑞的疫苗则被认为难以在一些欠发达国家顺利使用。

阿斯利康的疫苗是腺病毒疫苗，而此前两款的消息都是mRNA疫苗。美国FDA前疫苗CMC主审官员余力认为，人类对腺病毒这种生物药物的理化性质、致病性，研究得比较清楚。

截至11月12日，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共有212款新冠疫苗在研。其中，11款进入三期临床试验阶段，辉瑞、莫德纳、阿斯利康的疫苗均在其中。

中国企业的新冠疫苗，进入三期临床试验有4款，分别来自国药集团中国生物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国药集团中国生物武汉生物制品研究所、北京科兴中维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康希诺生物股份有限公司与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生物工程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