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比亚迪是科技公司,而巴菲特很少投科技股。
李录:伯克希尔只是不投不了解的公司。他们曾经花了110亿美金投资IBM,但这和IBM是科技公司没关系。
14、你做投资以来犯过最大的错误是哪个?从中学到了什么?
李录:最重要的错误还是“不做”的错误。做了的投资中错误基本很少,近些年就更少了。
15、什么算是“错过”,什么算“过错”?
李录:“错误”是在我的能力圈内、但因不太理性导致。比如我已经看得很明白一件事情了,可是当我开始买的时候这个股票突然快速增长——可能短期内涨了20%,我一般来说不去追逐市场,我可能放弃了,甚至把已经买的也卖了。但若干年后,它的增长倍数很多很多。
至于我不了解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永远有更好的公司,比如你提到的一些“一年涨了多少倍”的公司,它们不在我的范围内。
16、价投理论诞生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其中每一条都是人人可轻松理解的道理,为什么到头来成功的人极少?
李录:因为人性不变。因为你可以随时买卖,可以把股票当一张可以交换的纸,像赌场里的筹码一样,赌性会被随时激发出来。所以我相信,还是秉性适合的人来做投资会比较好。
17、你对人性有些悲观啊。
李录:这有什么悲观或乐观呢?就是客观事实,没有任何的道德立场。
理解人性是一个自知的开始,也是自我提高的开始,日拱一卒的提高我自己,这就是人生很大的乐趣了。
18、你做投资师承芒格先生,他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李录:太多了。查理扩大了我的视野,指出了我思维上的盲点。巴菲特说他一生遇人无数,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查理这样的人。比如他的“逆向思维”:反过来想时往往我们会有新的洞见。比如人在渴望成功时,逆向思维会先想什么情况下会失败,企业在什么情况下会失败。人有意识地避免失败,或离成功就不远了。
19、一些更底层的思维方式,比如你反复提到的理性逻辑、你的史学观等等是如何形成的?
李录:我青年时期一直对物理学特别感兴趣(李录曾就读于南京大学物理系),很早就了解物理学的方法,马斯克说的“第一性原理”也是如此:知识可以在共同的假设、实验和数据下向前积累。
如今在网络时代、自媒体时代,真知往往很难建立,因为各种各样的观点一下就会俘获很多人的心灵,绝大部分人无法用理性思维。
20、你会因此刻意回避一些主流声音吗?比如很多人强调“投资要投非共识”。
李录:这个里面是有一些choose(选择)的。若你欲求远高于市场的回报,必须有一些更深刻的洞见——往往是市场不太清晰的洞见,甚至是与市场相反的观点。那么因为市场最初给予了错误的定价,一旦你被证明正确,回报率自然会更高。
但并非说你只要违反市场,反着走就是对的。很多时候共识是正确的。
21、今年投资圈中人人都说长期主义,这应该是价投群体的共识吗?
李录:我很反对用“主义”去定义很多事。短期是创造不了价值的,这是肯定的,但长期也不见得就能创造价值。很多差公司时间越长,价值毁灭越严重。投资是一件实事求是的事。
22、回到你更早年的经历:你曾尝试过投资初创公司,而今为何选择深耕成熟型公司?
李录:我确实投资过十几家创始公司,我几乎是这些公司的共同创建人,比如全球市场财智(Capital IQ),我是它的第一个投资人(后来卖给了标普S&P)。
当时我还是出于对商业本身运营的兴趣,早期小型公司可能会帮助扩大我的能力。这对我后来理解公司的本质、取得竞争优势的困难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久而久之,我更爱上了那些大型、长期可预测的公司。每个人的能力圈不一样,能力圈有时是根据兴趣来定的。
23、作为一个基金管理者,你如何扩大或加强自己的能力圈?
李录:主要是靠我们自己学习。我们雇的人比较少,喜马拉雅基金成立了23年,分析师一直不多。
24、有些二级市场基金——比如高瓴已有几百人,景林也有30人左右的团队。为什么不考虑招更多的人来团队作战?
李录:人一旦多了,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太一样,但投资中的研究和决策必须高度一致。
当然若是这样做VC就很难,这也是我后来不做VC的原因之一。VC还需要解决很多日常性的问题,比如派驻董事等等。
25、你经历过许多濒临绝境的人生时刻,还有一些相当非主流的经历,这些过往对你有什么影响?
李录: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人生经历,这没办法选择、也没办法评价。只要把自己拿到手的牌打得最好就行。
另外,上山的路不只有一条。都想去爬喜马拉雅山,其实很多条路都可以走到山顶。
26、将基金也命名为喜马拉雅,寓意是成为业绩最顶尖的机构?
李录:我以前就说过:我从没野心打造最大的基金,也从没想赚到最多的钱。
我觉得人生有两件最重要的事:
第一条是:成为一个对他人有帮助的人,作为朋友、父亲、丈夫等,对其他人或社会有所帮助;
第二条是:continue your improvement(不断自我提升),无论是财富还是知识。而喜马拉雅山就是一个蛮好的比喻,它是这样一座难登的山——过程是缓慢的,我们要找到持续坚持下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