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你也许会说了,谁都知道长期主义好,说到容易做到难啊,为什么成功必须付出“反人性”的代价呢?
再说了,长期主义遥不可及,近期利益就在眼前,中间地带模糊不清,一鸟在手好过百鸟在林啊。
还有,假如饭都吃不饱,谈什么长期主义呢?
卡斯帕罗夫在一次实战中,走出一步算路深达18步的绝杀,震惊棋坛。
我印象中,有次加藤正夫直线进攻,50步毫无差漏,一举绞杀对方大龙,令人赞叹不已。
然而即使如此,绝大多数时候,再厉害的棋手,计算深度也是有限的,更何况坐在对面的,也是旗鼓相当的高手。
人工智能也不能例外,适当的时候必须停止计算。
但即使如此,其评价系统始终如一:
走出当下能赢得全局获胜概率最高的那手棋。
有计划没行动是纸上谈兵,有行动没计划是自寻死路。
爱默生说:“一个人如果懂得如何去作,那么他将永远不会失去工作。一个人如果懂得为什么去作,那么他将永远是自己的主宰。”
就像大江大河,遇到阻挡,也会绕路,但却始终奔向大海的方向。
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乔布斯有非常高的智商,相反,他的人格缺陷,让他获得了某种非常决绝的“审判力”,就像一个强大的前额叶。
尽管他本人更像一个多巴胺驱动的人。
纵观苹果的发展历史,那些伟大的产品发明,卓越的商业构想,基本上都是由乔布斯所聚集的聪明人们想出来的。
乔布斯的算法很简单:我只要最好的。
于是他每每做出果断的决策,他够狠心。
塔塔科维尔说:“战术是当你有棋可走时知道如何走棋。战略是当你无棋可走时知道如何走棋。”
在始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信息浪潮中,乔布斯的偏执构成了一种强大的领导力。
六
然而,长期思维容易让人产生“完美主义”,大事还没有,小事不肯做,四处游离。
解决方案是:专注做好眼下最重要的那件事。
乔布斯的一本个人传记,说到他有个特点:
他会在一段时间对某件事特别专注,然后突然之间,又去关注其他事情。在工作上,他会在想做的时候专注于想做的事情,对其他事他就没反应了,全然不管其他人多么努力地想让他参与进来。
这其实是乔布斯个人算法的另一面:
我只要最好的,我只管把眼前的一件事做到最好。
几乎所有的牛人都有这种瞬间入定的天赋,控制论之父维纳有一天工作回家,竟然没认出在走道等他的女儿。
“史蒂夫会走两个极端,有时高度专注,好像她是宇宙的中心,而有时又表现出冷漠的距离感,专注在工作上。”史密斯说,
“他有能力像激光那么专注,当他的光芒照耀在你身上,你会沐浴着他的关爱。而当他的光芒转移到其他关注点时,你就会感觉非常非常的黑暗。这让劳伦感到非常困惑。”
棋手卡帕布兰卡说:
“我只向前看一步,但总是正确的一步。”
七
让我们说回多巴胺和前额叶。
哈佛大学曾有一项研究持续跟踪700多人一生,目的是探寻决定一个人过得幸福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最终的研究结论是:
只有良好的社会关系,包括和谐温暖的亲情、友谊、工作等关系,才能让人们幸福和快乐。
从未有人遗憾地说此生的爱或蹦极体验不足。一名舒缓疗法护士在病人最后的日子里对其进行了一些调查,向我们展示了人的一生最常见的几大遗憾。位居榜首的是,尤其对于男性,“希望自己工作别那么努力。”
布罗妮·瓦尔是澳大利亚的一名护士,专门照顾生命仅余12周的病人。她将病人弥留之际的顿悟,记录在《人在弥留之际的五大憾事》这本书里。
她所总结的人生五大憾事是:
1、我希望能够有勇气活出真正的自己,而不是按别人的期望生活。
2、我希望自己工作别那么努力。(这一项是男性的憾事之首)
3、我希望能够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感受。
4、我希望我能与朋友们保持联系。
5、我希望能让自己更快乐。
在决定去停车场追上劳伦的那一瞬间,乔布斯那个智商并不出色的大脑采用了他一贯擅长的简明算法:把自己的余生压缩到最后一天,我会作何选择?
贝佐斯在决定离开华尔街去创办亚马逊时,也是采用了“最小化后悔模型”。
当我们意识到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时,才能给前额叶发出最清晰的指令,让我们在此起彼伏的多巴胺刺激中,能够做出符合长期利益的决策。
默克尔在哈佛演讲上,给数千位应届毕业生们以肺腑良言:
“常常问自己:我之所以去做,是因为这事本身是对的,还是仅仅因为有把握做成它?”
很多时候,我们买某件东西,并非自己真的很需要它,而仅仅是因为打折促销;
我们选择做某件事,仅仅是因为短期有满足感,并且甘心因此放弃长期利益;
我们做出某个重要决定,并非是因为这个决定正确,而是因为想讨某些人的欢心。
要想为前额叶中建立一个强大的指挥中心,该中心和人工智能一样,只有一个评价标准:让这盘棋的最终获胜概率最大化。
一个人的一生,无非也是一盘棋。
你无需多聪明,也不必多富有,只需像乔布斯们那样:
永远去做你余生中最重要的那件事。
八
扎克伯格每天都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我现在做的,是我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吗?只有在获得了肯定的答案后,我才会感到舒服,感觉自己的精力和时间没有白费。”
和乔布斯一样,扎克伯格也擅长贪心算法。
贪心算法,是一种在每一步选择中都采取在当前状态下最好或最优(即最有利)的选择,从而希望导致结果是最好或最优的算法。
贪心算法在有最优子结构的问题中尤为有效。最优子结构的意思是局部最优解能决定全局最优解。简单地说,问题能够分解成子问题来解决,子问题的最优解能递推到最终问题的最优解。
所以,你需要一个分解体系,来链接你的理想和现实。
拷问自己:我现在做的是我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吗?
这是一个不断自我刷新的过程。
大局和局部,坚持和变化,长期和眼前,因为世界的不确定性,因为我们大脑算力的局限性,永远是个难解之题,永远是个从模糊到精确的变化过程。
其实牛人都是善变的,或者说,他们敢于变化。
也许最重要的事情并没有变化,而是经过评估,眼前的这件事情已经与未来最重要的事情不相符了。
又或者,发现此前被设定为最重要的那件事也不对了,勇敢断臂,坚决止损。
永远去做你余生中最重要的那件事,能帮助你持续“自我刷新”。
正如比尔·盖茨在微软CEO纳德拉的个人传记《刷新》的“序言”所说,它(刷新)不会将所有东西都清除并重新开始,它实际上会保留一些内容并替换其他内容。
九
早在认识劳伦之前,乔布斯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1978年,丽莎出生了,23岁的乔布斯却拒绝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当时苹果已经上市,在法院的强制下,乔布斯才开始承担部分抚养费。
丽莎9岁时,乔布斯终于承认了丽莎这个女儿,却一直对她尖酸刻薄,以致于女儿10岁时就去看心理医生。
在生命倒数时,这一次不再是一个天才的大脑实验,而是真正的最后时刻,乔布斯终于向丽莎道歉,为自己不陪伴丽莎、忘记她生日、不回信息和电话等等行为道歉,他一遍又一遍地对丽莎说:“我欠你个人情。”
他最终留给了丽莎和其他子女相同数额的遗产。
他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希望我能是个更好的爸爸。”
温哥华有个朋友,去参加孩子升入高中后的家长会,她以为会是类似于我们的高考总动员什么的,结果校长在发言中只强调了一点:
“你们的孩子马上就要长大成人,这几年会是你和他最宝贵的相处时光,好好享受。”
有一年在香港,遇到一位此前在地产行业有过交往的朋友,他好心地帮我算了一下过去10年我因为家庭移居而可能少赚的钱。
“你后悔吗?”他问。
坦率地说,我从未有过一秒的后悔。
因为我没错过孩子长大的岁月。
即使想赚更多钱,也可早可晚。
而孩子的成长是不可逆的。
我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做余生中最重要的那件事。